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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4章

 

&esp;&esp;“看得见啊。”

&esp;&esp;这是斐守岁第一次在幻境中出现意外,明明没有念错咒语,也没有出什么岔子,怎么就能看到了。他想起消失的白鸟,难不成咒法在这里有延迟,现在才起的作用?

&esp;&esp;老妖怪招牌式笑容敷衍着陆观道。在短暂的时间里,他得出个听天由命的想法。

&esp;&esp;蹲下,视线与陆观道齐平。

&esp;&esp;斐守岁的表情看不出真假,只是浅浅的笑,没有恶意。

&esp;&esp;“我带你出去好吗?”

&esp;&esp;陆观道抑制着哭泣之后的打嗝,问:“要、要去哪儿?”

&esp;&esp;斐守岁思索,即答。

&esp;&esp;“回家啊,你不是要回家吗。”

&esp;&esp;猝然,小孩子什么被“回家”两字镇住,呆呆地看着斐守岁。一双红肿的丹凤眼,带着疑问。

&esp;&esp;“我的家在哪里?”陆观道情绪低落,指向大火,“你看,我没家啦。”

&esp;&esp;“……”

&esp;&esp;斐守岁很是复杂地看着小孩。

&esp;&esp;面前的陆观道,刚才还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乱嚎,现在又静静地与他说起话。

&esp;&esp;老妖怪好几个头一回都让陆观道碰上了,头一回术法出错,也是头一回遇到个这么难捉摸的幻境主人。

&esp;&esp;偏偏还是个没到他腰间的小孩子。

&esp;&esp;小孩子歪头,委屈巴巴地看他。

&esp;&esp;斐守岁回小孩一个微笑。

&esp;&esp;“有人在的地方就有家啊。”这是你说的。

&esp;&esp;陆观道默然,摇摇头:“随便凑一块,怎么能算家。”

&esp;&esp;第12章 回家

&esp;&esp;倒是个大道理。

&esp;&esp;斐守岁戴上专给小孩看的面具,微笑不失礼貌。

&esp;&esp;“你不回家还能去哪儿?”

&esp;&esp;陆观道愣了下,他拍着胸口想噎住打嗝声,回答不出。

&esp;&esp;须臾,他突然想到了什么,摇了摇斐守岁的衣角。

&esp;&esp;“那、那我们去找陆姨吧。陆姨会收留我们的,等等……陆姨是谁……陆一?”

&esp;&esp;陆观道说得越来越迷糊,他嘴里一直念着“陆姨”二字。

&esp;&esp;“陆一,陆一?他是谁?好奇怪,我心里头怎么存了她的名字。”

&esp;&esp;斐守岁背手默默将画卷散去,他看着小孩在那里自说自话,怪不得在棺材铺旁初见陆观道时,他就已经忘记了陆姨这号人物。

&esp;&esp;老妖怪没了解过凡人的毛病,但能肯定了,他面前的小孩,这姓陆名观道的,绝对不是个凡人。

&esp;&esp;至于是人是鬼,尚且没有定论罢了。

&esp;&esp;“陆一是谁不着急,我们先回家。”老妖怪说。

&esp;&esp;陆观道没有搭理他,只是含糊,掰着手指,算起东西。

&esp;&esp;“五天后,陆一说要卖谷子,可是……”小孩看向身后大火,“可是稻田上什么都没了。”

&esp;&esp;又说:“半月后,陆一和陆书要买新衣裳,说、说给我一件,还要给谁一件?谁来着……还要买、买肉,说要做腊肉,这样过年就可以吃了……”

&esp;&esp;陆观道的话渐渐磕绊,但他还在说,说一些摸不清真假的家长里短。

&esp;&esp;斐守岁默默地听着,听到一户农家一年的琐碎。

&esp;&esp;可农家早就葬身于大火里,无处逢生。

&esp;&esp;陆观道不哭了,他笑嘻嘻地转头,拉上斐守岁那只垂落的手。

&esp;&esp;“有人和我说,过年吃年糕呢!你要不要吃,哎?”陆观道眨眨眼,轻问,“你、你是谁啊?”

&esp;&esp;好像在说悄悄话,语气格外小心。

&esp;&esp;斐守岁笑道:“和你一起吃年糕的人。”

&esp;&esp;“这样吗……”陆观道似在思考,又仰脸,对斐守岁说,“你的眼睛好好看。”

&esp;&esp;斐守岁一愣,他是忘记了自己灰白的眸。

&esp;&esp;陆观道没等待斐守岁的回答,他拍拍自己的脑袋,没肝没肺地往前走,笑起来。

&esp;&esp;他的嘴里唱出没有曲调的歌谣:

&esp;&esp;丰收啦,没高粱,烧秸秆;

&esp;&esp;冬天啦,吃腊肉,打年糕;

&esp;&esp;要有美酒,要有大雪;

&esp;&esp;囡囡啊,不要哭;

&esp;&esp;囡囡快把酒拿来……

&esp;&esp;声音悠远,像是哭出来的。

&esp;&esp;斐守岁用余光注意小孩。小孩却没哭。小孩的脸皱皱巴巴,一滴眼泪都忘了流。

&esp;&esp;老妖怪默默牵着小孩的手往前走,前方不是出村子的路。是斐守岁看到那一扇离开幻境的大门,正敞开。

&esp;&esp;大门溢出浓雾,幻影看见了一大一小,又是作揖。

&esp;&esp;斐守岁这回只是微微颔首,用来回礼。

&esp;&esp;老妖怪自然联想过幻影与陆观道的关系,这影子是做什么的,看上去模糊一团,没有口鼻。

&esp;&esp;不过礼数端正,算得上顺眼。

&esp;&esp;现下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,斐守岁来都来了,他要救人,不能半途而废,也不能置之不管。

&esp;&esp;于是乎,老妖怪加快前进的速度。

&esp;&esp;陆观道却没有跟上的意思,在孩子的眼里大雾比大火更加吓人。他迟迟停在远处不愿动。

&esp;&esp;斐守岁回首,扯了扯小孩的手,关心一句:“回去了,不走吗?”

&esp;&esp;陆观道激灵一下,立马躲到斐守岁身后。他颤着声音,指向浓雾。

&esp;&esp;“去哪里?这里不是家。”

&esp;&esp;“……”

&esp;&esp;斐守岁将身子挡在陆观道面前,遮挡孩子的视线。紧接着他念诀幻出一张白纸。纸上正是幻境出口,那扇大门的样子。

&esp;&esp;他抽出画笔,点墨修改,将大门与雾气改成了农家院子里的木门样式,有破旧的门闩,还有倚在门旁的笤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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